二O二O年春天（组诗）

1

春天的雷声

雷声吐出信子

或带某种训诫之词

传遍山川峡谷

荡平原野和内心

辽远的神，穿过黑暗的通道

唤醒生灵

石子，从洪荒深处击打

生命之钟

沉睡者仍然沉睡

醒来的人们奔走相告

春天来了，而危险也正在靠近

2

生命的厚度

灾难喂养着民族

则灾难是无边的，民族也是永恒的

容得下灾难，就容得下一个民族的兴衰

一个春节，足以丈量生命的厚度

包含洪水，包含地震

包含三年自然灾害，也包括人祸

当然也有战争与屈辱

有五千年长度，就有有五千年厚度

灾难，正垫高生命

就像暗礁、珊瑚与海水

推一艘船前行

更多时候，由野草的枯荣

想到民族的兴衰

而多难兴邦

3

魑魅魍魉

给这些字加一个妖孽的偏旁

就给阳光、空气和水戴上口罩

小区 工厂 街道被看不见的事物占据

微笑在一张布里羞于启齿

天空在瘴气里坠落

生活被分割 包围，止于呼吸

眼神在一米之内被病毒绑架，下滑

恐怖的森林，蝙蝠眼露凶光

所有的静物复活

死神拥抱生灵

中国，用一个城市呼吸

武汉，像一只口罩

注：魑魅魍魉，即一切牛鬼蛇神。

4

祈祷

危险极度弥漫

焦虑蔓延且无处安放

祝福与接受祝福

宏大的静默构筑的磁场

中心在武汉

而此时，天下噤声

静听一个心脏的跳动

华夏，是一个众神庇佑的民族

万物祈祷

5

英雄 于无声处

把背影留给光

把希望留给衰微的生命

逆流而上的人

从病床上捧出光芒

寂静是最大的声音

看见众多行走的太阳

抑或星星

被称作英雄的人

与死神握手

或称兄道弟，或你死我活

二O二O年春天

是仁心与病毒的江湖

英雄从此不问出处

是英雄，此时有两种选择

一是向死而生

一是向生而死

或野草般，欣欣向荣

把沉默当作誓言

举着火把，重新点燃生命

照亮暗屋

6

生命的战争

生活，被空前的分割孤立

越是看不见的凶险之物

恐惧越在心中游走

死亡的幕布档住生活的视线

我们被病毒冠以莫须有的罪名

亲情友情正被离间

人们在孤岛守望

走在前面的，冲到了武汉

珍惜生命的人，把生命交给别人

大爱无声，就像一个轻描淡写之举

他们是医生，是护士，民警、 社区干部， 志愿者或拾荒老人

一直在生活的最前沿

保持冲锋的姿势

7

武汉的春天

治愈的数字

像枝头的梅花次弟绽放

年后初晴

雪没有压往一座城市

就像冬季压不住一个春天

哪怕封堵，哪怕禁行

哪怕失声，哪怕哭泣

冠状，仿佛只是来过又离开

所有的灾难，是多么相似呵

就像所有的春天

都可从冬天脱颖而出

这时候，红梅绽放

武汉大学的樱花接近绚烂

8

2月24日 晴

云雾稀薄

阳光映照万物的时候

大地敞亮，天空透明

如睁开的眼晴一样

阳光打开门窗

9

走出去  走进来

从家里走出

从医院走出

从一切能走出的地方出来

走到郊外，走到单位

走到街上走到工厂

走到一切想去的地方

从一个心灵，走向另一个心灵

今天，从昨天走来

幼芽正从灾难中破土

10

雕刻

灾难是一把刀

刻出过道医护人员的睡姿

警察的手势

志愿者的背影

口罩的烙印

一个民族坚硬的灵魂

如一剂疫苗

植入骨髓

将气节，担当与大义，刻入血脉

并成为座右铭

将普通的人刻成英雄

然后把可称作英雄的人

刻成丰碑